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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其說張欣是一個理想主義者,倒不如說她很真實,很自我。
在SOHO中國位于“朝外SOHO”現代主義風格的辦公室里,整個空間以白色為基調,落地窗從天花板直伸到地面,光線將房間照得通亮。寬敞的走廊一側,擺滿了供來訪者休憩的咖啡色沙發和白色的桌子,穿著時髦的職員和年輕的外國人不時穿行其間;而在另一側的落地窗前,有幾張即將亮相的新項目設計圖,以及幾只搖頭擺腦的小豬雕塑。
整個空間寧靜,舒適,洋溢著強烈的現代感;而在窗外的朝外大街上,卻是一片車水馬龍,穿梭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。
張欣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里。今天,她所展現出來的國際化的一面,與她的人生經歷息息相關。
她的出身并非豪門望族,雖然祖上在緬甸定居經商多年。上世紀50年代初的反華熱潮,迫使她的父母回到中國,他們在北京結婚,成了外文局的兩名翻譯,之后在1965年生下了女兒。后來,他們因為文化大革命所顯露的兩種不同信仰而分居。張欣說,她母親曾給周恩來和鄧小平做“緬語和漢語的雙向翻譯”,父母終離婚后,她跟著母親去了一所位于河南的干校。轉了七八次學后才讀完小學。
在查建英所寫的《龜的故事》一文中,描述了張欣小時候的艱辛生活——
“她的母親,一位脾氣急躁、工作勤奮的婦女,只要覺得帶著女兒不方便,就把張欣寄放在某個親戚或朋友家,換了很多不同家。張欣說,她小學就轉過七八次學。甚至1972年她們母女回到北京后,生活仍然艱難。她回憶那時的日子:‘開始的時候,我們就睡在辦公桌上。每天晚上,我們把字典鋪在桌上,就躺在字典上面。’”
后來,她自己也回憶說,“那時候盡管在城市,但是生活很窮,每個月分得一些米、面和油,另外每年可獲分發一斤雞蛋和一些水果。但那時沒有冰箱,水果不易保存,我們見地面較涼,于是就把水果分開放在地上,每天翻一翻。”
在當時的中國社會,人們普遍懷有崇高的理想,要解放全人類,至少在精神層面上是富足的。
1980年,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打開,14歲的張欣,于是跟著母親到了香港,那時候她們蝸居在一間極小的房子里,身無分文。母女倆開始在紡織廠流水線上打工。
張欣在香港的生活是再簡單不過了,白天在位于新蒲崗的工廠打工,晚上念夜校學英文。她后來在采訪中坦言,到了香港,一下子從解放全人類的偉大理想中掉下來,變為一天到晚盤算著做了多少件貨賺了多少錢的流水線女工。“但我不覺得苦,人要能屈能伸。大到能看全世界,小到能看清每個點,我這個人的伸縮能力很強。”
當然,在香港打工經歷,也讓她見識了社會下層及新移民掙扎求存的狀況,培養了她的生存能力。她說,“很普通的人我也能看到他特別的地方,很國際的人也能看到他普通的地方。所以,后來選擇與潘石屹結婚,很多人也問為什么,但我就是看到他的特別之處。”
她和潘石屹的婚姻還是后話。當時,這個在電子廠擔任倉庫文員的小姑娘,正在暗戀著夜校里的數學老師。如果不是一個兒時伙伴的偶然到訪,張欣的生命軌跡可能就會長期定格在了香港。
這位兒時伙伴會說英語,上過大學,他告訴張欣:“你在這里的生活太糟糕了,你應該去美國。”
深受震撼的張欣去了英國。當時,她在劍橋的一家秘書學校讀了幾年英文后,獲得一份獎學金并進入了蘇塞克斯大學。這所大學云集了眾多英國左派知識分子,張欣的左派教授們大都參加過1960年代的運動,他們腦子里充滿了美好的理想,對共產主義懷著一腔浪漫的闡釋。張欣就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中完成了她的經濟學本科學業。
她說,“歐洲的教育很重視啟發,一開始我不習慣。上課時老師總是不斷提問題,問了后我回去改了答案,回來后他又問更多,過程中不斷啟發我的思想。”
1991年,張欣從蘇塞克斯畢業,接著在劍橋大學攻讀經濟學碩士學位。劍橋是一所充滿了浪漫人文主義思想的學府。張欣親眼目睹教授們如何在沒有寫論文的壓力下,安靜地探求人類未來的發展。
她在劍橋遇到了一批后來對中國改革進程產生影響的中國學生,就在他們中的很多人逐漸失去對共產主義的信仰時,她卻愿意保留對共產主義的情結,并如饑似渴地吸收歐洲浪漫主義的養分。
碩士學業還沒結束,張欣就被巴林銀行相中,原本是去巴林香港分公司工作,沒想到她所在的部門被高盛收購,她陰差陽錯地成為高盛一名年輕的分析員。
離開高盛后,她加盟旅行者集團,成為一名年薪將近20萬美元的投資銀行家。1994年5月,她在劍橋的同學張維迎建議她去中國考察一個名叫“萬通”的公司。在回國的飛機上,她翻閱萬通的資料時,為這家公司“披荊斬棘,共赴未來”的口號所展現出的奮進精神而感染——在華爾街,她每天和言語粗魯、嫌貧愛富和不擇手段的競爭打交道。而在中國,她發現了一群和她一樣有理想的人!她很急切地想要跟這些人見面,當然,她那時還不知道,自己未來的丈夫就在這些人之中。
(來源:中國化機網)